“师叔?她……她也……”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她爱上了前朝遗族,最终却不得不嫁与天子,因缘两散,郁郁而终。如今你既爱上了蜀王,可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徒儿不敢挑战龙师的百年规则,却少不得要逆天一搏。龙师既然只能为天子献身,那么徒儿只有一个选择——”顾楼兰两眼微闭,再睁开时,已是一派坚定:“让蜀王登上天子之位!”   散人深深看她一眼:“你可知道,你的一个决定会给这个天下带来多大的动荡?”   “徒儿生就一副偏心,纵然江河倒转,生灵涂炭,只要能与她连理,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无路可退。不为皇,只有死路一条。当今太子,绝不会放过她。与其坐以待毙,不若行险一搏。”她顿了顿,神情晦暗:“更何况,这也是那人的的愿望,我不能违背,不是么?   无论何人,都不能伤害司徒景明,否则,哪怕他是太子之尊,她亦要将他碎尸万断!   “罢了……”散人长叹一声:“你既已为龙师,这天下便任你翻覆。为师只希望,你不会如你师叔一般,落下一身遗憾。”   “师傅请放心,这个天下,自在我的掌中,除了她,任何人也拿不去。只需要一个契机……”她将手掌摊开又握上,凛然中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一个江山易主的契机。”   “你既已决定,为师便不再说什么。”散人伸袖一拂,司徒景明自行滑到了他的面前:“蜀王的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你师叔当年耗尽功力,也只能为她延上十五年性命。”   “难怪……难怪自打她十五岁生日之后,身子便一天比一天弱……”顾楼兰喃喃地道。   “这天下间,能救她的,唯有龙师一脉的特殊心法。旁人纵然功力通天,也束手无策。”   “我该怎么做?”顾楼兰毫不犹豫地道:“也将自身功力灌输给她?”   散人摇了摇头:“灌输内力治标而不治本,你也不可能给她灌一世的内力。”   “那……徒儿该如何做?”   散人娓娓说出一番话来,立时让顾楼兰红了红脸。   “这……”她嗫嚅道。   散人长身而起:“为师遁世已久,接下来的事,亦不会再管。这二十年,便是你们的天下了。”   走出静室,迎着午后的暖阳,他微眯起眼。   师妹,当年你瞒天过海,定下种种计略……如今,事情虽为如你所预料般进行,却也顺着你的期望在发展。   又或许,早在十五年前,你便预料到了今日?   只希望,你所钟爱的女儿能摆脱你的命运,同所爱之人相守。   叹只叹,你为何要爱上李家的女儿,又为何要成为龙师……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师兄便想问你。   这天下与责任,当真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背弃情感与自己的心,嫁给一个全然不爱的人?   师兄看不懂你,这么多年来,始终看不懂。   闭上眼,当年那个青衣少女的笑靥依旧明媚而温暖,令人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恍惚间,依稀还能听到少女在这寄游宫中,用软软的口音唤他师兄。   师兄。   师兄…… 54 54、水深火热 ...   待顾楼兰将司徒景明剥光了放进木桶中时,女童已烧好了水,放在了门口。   这寄游宫中除了五野散人与她师兄忘机,便只有两三个童男童女,都是山下捡回的孤儿,平日里照顾散人与忘机的起居,顾楼兰住在山上时,也有女童负责贴身照料于她。   未免某人被看光了,顾楼兰亲自到门口提了热水,倒进大木桶中,热腾腾的蒸汽袅袅上升,司徒景明赤-裸的肌肤很快泛起微红,出了一层细汗。   顾楼兰趴在桶缘上注视着她,不由得发起呆来。   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又因着她惫懒的性子,自己平日里没有少捉弄她。每次看到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就倍感有趣。后来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她便觉得自己从前所为,实在像是个调戏良家少女的纨绔公子,心中不免存了几分愧疚。   当日为她擦洗身子而剥下她的衣服时,她万万料想不到,那件亲王袍服下,竟覆盖着与她一般的玲珑身躯……甚至更胜一筹。   怪道平日里肢体接触时,总觉得她的身形于男子而言,未免太过羸弱瘦削,没想到她竟真的是个女孩子。   这个人,怎么可以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呢?   无赖、耍诈、狡猾、懒惰、任性、爱逛青楼、爱看美女……说她不是男人,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接触久了,又会发现她其实也有娇柔的一面。   喜欢赖床、爱撒娇、黏人、一挑逗就脸红……   说起来,她真是个将男人性格与女人特点有机结合的特殊生物——或许这也正是她十五年来成功瞒天过海的原因吧。   注视着她憔悴消瘦的面容,顾楼兰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上她的面颊。   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当她将头发披散下来,柔滑的青丝拂过如玉的面庞,凭空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妩媚。若是她此刻走出去,保管没人会以为她是男子。可……若是将头发扎起来,配合着她平日里玩世不恭又没心没肺的笑容,又活脱脱是个俊逸无双的纨绔子弟。   发现她是女儿身时,顾楼兰心中有惊有疑,却没有多少怒气。   早已决定了,无论她富贵还是没落,无论美丽还是丑陋,无论善良还是邪恶,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放她离开。   是男子,不错;是女子,更好!   她再也不用担心太过主动是否有违所谓的“妇道”,也不必担心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窍。自今以后,她大可正大光明地爱她护她,既做她的爱妃,又做她的夫君,打打闹闹地与她走完这一世,多好!相夫教子从来不是她所要的生活,虽然为了这个人,她愿意沦为管家妇。   事实上,五岁便到寄游宫修行的她,并没有受过多少正统的礼教教育。她身为龙师,自该凌驾于天下所有男子之上,除了司徒景明,没有人能令她放□段,委曲求全。从没有人告诉她,女子必须得嫁与男子,才是天地之道,她只知道,喜欢便是喜欢,无论那人怎样,这份喜欢都不会改变。既然思念十年的人其实是个女子,那么她自会欣然接受这个并不算坏的事实。   是啊,除了是女子,并无不同。   她在她面上抚摩几下,忽直起身子,慢慢拉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衣袍褪了下来,露出修长而美丽的身体。   跨过木桶,在她热水中坐了下来。两具赤-裸的身子摩擦交错,她感到体内无端臊热起来,脑中飞快地闪过起五野散人的话,她觉得那股臊热慢慢涌上了脑袋。   “修罗草的毒性是经由脐带传导至还在母亲腹中的她体内的,因此沉积于下腹之中,唯有以情火将之引出,散入热水之中,再以通身内力按抚全身,方能将残余毒素慢慢化除。”   “若非如此,为师也不会问你那三个问题。”   “你既已决定此生与她相守,这解毒之法,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五野散人在说出这些话时,神情淡漠,连眼神也不曾有半点波动,正是“至情诀”修习至第二重“无情境”的征兆。既是无情,世间便没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心境产生变化。   其实五野散人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所谓以“情火将之引出”,说白了,就是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地发生点什么,然后这毒就乖乖地散出来了。就这么简单。   早知道这么简单,当初在京城她就该干脆利落地吃了这家伙,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波折来。   长腿微屈,将那具在热水包围中依旧冰凉的身子拥入怀中,一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一手穿过腋下,扳过她的肩膀,俯下头,吻上她没有血色的唇。   寄游宫中各色藏书甚多,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秘图春宫——那日她说司徒景明的图画得不够到位,倒不是信口胡扯,这寄游宫中的书她至少翻阅过七成,自然也包括某些禁书。   和女子行房并非难事,难就难在那女子昏迷不醒,知觉全无……若任她如何施为,这家伙都毫无反应,那教她如何继续下去?   放开被她吻得终于有了点血色的双唇,顾楼兰轻轻吐了口气。   这样对待毫无知觉的女孩子,真是有负她龙师正义之名。   不过……   她微微一笑,侧头含住了司徒景明的耳垂,用齿间轻轻摩挲着。   这一回,她可是在救人。   原本还担心她会因为昏迷而没有反应,但见她耳朵渐渐红了,紧接着面颊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顾楼兰也就放下心来了。   左手顺着肩膀的曲线滑下,握上她甚有内容的胸脯,轻轻揉抚着,右手则顺势抚上了她的臀,温柔地轻抚着。唇也沿着奇险的线条一路向下,埋入她的双峰中。   她明显可以感到,她的呼吸有别于平日里的微弱,胸口的起伏也明显加剧了,于是她运起内力,缓缓抚摩着她的小腹,以入微的力道催发着她的情-欲。很快的,她露出水面的肌肤都染上了一片晕红。   顾楼兰努力平顺着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此刻不是动情的时候,一面将手滑入她大腿内侧,来回抚弄着,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热水的翻腾激起了一片欲望,待她掌握一切的妙手完成了任务,她自己也忍得双颊绯红,娇喘连连了。   真可怜……她想。   以前总怪她四处放火又不负责灭,如今这一身野火是她自己烧起来的,又有谁能来灭?   沮丧地抱住怀中刚成为她的女人的人,将火热的唇缓缓映上她的肌肤,用内力扫荡她体内剩余的毒素。   这是个很不赖的运动,以后等她醒来,定要多多重温才是。   她懒洋洋地吻着,目光在水面上隐约浮起的一片血花中打着转。   她的女人。   真是个有强烈归属感的美妙称呼。      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梦,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依旧是顾楼兰俏丽的脸庞,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不曾变更。   “你不是去拿竹叶青了么?”她开口,嗓音低沉而略带嘶哑,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浑身上下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两腿之间更有些微涩。   “你终于醒了……”她轻抚着她的面颊,柔柔叹息着,却难以抑制声音里的颤抖。   “醒了,”她抬眼打量着四周,终于发现自己已不在蜀王府宽大舒适的床榻上,而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随即发现自己正斜靠在顾楼兰的怀中,头倚着她的肩膀,而腰身被她的双手所掌握着:“我……我睡了很久?”她警觉地问道。   “也不是很久,”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不过一百六十三天零五个时辰。”   “一百……六十三天?!”司徒景明这回真的吓到了:“我睡了这么久?!”   她轻轻点头,抱着她的手愈发的紧了。   “我睡了这么多天,那……那这半年来,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父皇身子越来越差,朝政多有太子党把持;吴王夫妇在府中遇刺身亡……”见她忡怔不语,顾楼兰微恼道:“你就只有这些话想问么?”   司徒景明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令兄近来身体可好?”   “……还不错。”顾楼兰咬牙微笑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五弟夫妇在京城过得还好么?”   “……不好不坏,你还想问什么,不若一并问了出来。”她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哦……”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终于迸出几个字:“陵州那边——”   “司徒景明!”再理智的人遇上这样不解风情的,也要七窍生烟了。   “我知道……”司徒景明看着她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一直守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所以,我不想问什么了。”   不说感谢的话,因为是“自己人”。   “你这无赖!”原来竟是被她摆了一道,顾楼兰如何能甘心?一手拧上她的耳朵,便要发作。   “兰兰!”司徒景明忽然大声道。   “怎么了?”顾楼兰被她弄得有些紧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太舒服,”她摸了摸肚子:“因为太饿了。”   “饿……”她呆看着她,随即宽心一笑——想吃东西,就是好现象:“好,厨房正熬着粥,我去给你端来。”   她欣喜地将司徒景明的脑袋转移到枕头上,以半年来从未有过的轻快脚步出了房间。   看来这半年时间里,让她担心了。   她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却发现束缚了许多年的胸赫然已得到了解放。   若这半年是她在照顾她,那么……   她闭上眼,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55 55、昔年忘机 ...   夜幕下,三五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潜上山顶,空气中,悄悄渗入了几丝血腥味儿。   “那几个龟儿子想跟咱们兄弟争,如今可不是找阎王爷叙旧去了?”一个魁梧大汉舔了舔嘴唇,喋喋怪笑。   一人道:“杜老鬼,你杀了鹤老二,小心松老大找你的麻烦。”   那杜老鬼又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一个瘦小黝黑的男子道:“此番能上山来,多亏了极恶童子探路。”   “燕七哥过奖了,”身材矮小如童子,却一脸阴森的极恶童子道:“若非有诸位哥哥壮胆,小弟说什么也不敢上这青城山的。”   “不过这一路顺利上来,还多亏了药婆婆。”先前那人道。   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不远处那老态龙钟的妇人身上——药婆婆毒术之精,天下闻名,据说她全身上下包括头发衣角,全都带有剧毒。方才争斗间,有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立时便毒发身亡,因此各怀鬼胎之下,四人也下意识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不敢当,”药婆婆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诸位待会儿赏几本药典,老婆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四人纷纷附和。   转过山路,山石间露出了恢弘肃穆的建筑一角,五人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仿佛已看到了殿宇中堆积成山的珍宝秘籍。   四周静悄悄的,五人尽量放轻了脚步,向殿宇靠近。   一路行来,寄游宫中一个人影也没见着,连灯火也没有点上,若非殿宇中器物纤尘不染,五人几乎要以为这里已经废弃了多年。   杜老鬼舔着嘴唇道:“这鸟地方如此大,不若咱们分头行动?”   “不妥,”燕七道:“这里住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擅自分开,要是有个万一……”   “这样吧,”那瘦小的男子建议道:“在下与燕七哥杜老鬼一道,极恶童子与药婆婆一道,分往两边包抄过去,在后殿会合,如何?”   这三人虽然武功略高,但药婆婆精于下毒,极恶童子擅长偷袭,要真打起来,再多三个,也不是对手。再加上众人各怀鬼胎,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对。   当下燕七等人往左边回廊而行,燕七轻功最好,在前方打头阵,杜老鬼摇晃着粗壮的四肢走在中间,而瘦小男子则负责断后。   燕七号称轻功天下第一,在寂静的回廊中行走,却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莫看他步履轻松,实则每踏下一步,都没有落在实处,而是稍稍用力,探一探是否有机关陷阱;而杜老鬼看似悠哉游哉,实则将周身都护在拳脚范围之中,一旦四周有半点异动,立时便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而瘦小男子走在杜老鬼身后的阴影中,略低着头,掩去了眼中野兽般狂热的光芒,一语不发。   “他奶奶的,这偌大的房子,怎地连只耗子也没见着?”杜老鬼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道。   “杜老哥小心了,听说这寄游宫的主人武功高绝,远胜当世高手,只怕是当年的中州大侠也未必能与之匹敌。”   杜老鬼烦躁地舔舔嘴唇:“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有谁真正见过那什么寄游宫主人了?是鼻子是脸,咱们会会便知道了,以咱们的武功,就算打不过,难道还不能逃么?”   燕七耸了耸肩,心中却道:寄游宫主人设下的迷障便难了天下高手数百年,若是他本人,还不知怎样惊天动地。此番偷进来,一个不好,怕是要全军覆没。好在他对自己的轻功有说不出的自信,就算他们都死在这里,他也有把握只身逃出来。   哧!   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枝袖箭来,破空之声在静夜中格外惊人,燕七反应最快,风声一响,便已到了梁上,瘦小男子侧跨一步,堪堪躲过袭击,那袖箭便不偏不倚地向杜老鬼射去。   “格老子的!”杜老鬼大骂一声,运起铁布衫功夫,徒手便去接那袖箭。   只听“当”地一声,如中金铁,杜老鬼连退五步,才拿住了袖箭,手中一阵热辣辣地疼,低头看时,才发现连掌心带虎口,都被擦破了一片。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冷哼在身侧响起,自近而远,消失无踪。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偷袭老子的,究竟是何人?”杜老鬼哑着嗓子道。   “只知道轻功奇高……”燕七只觉满身冷汗,因为那人潜伏在一旁时,他竟丝毫也不曾发现。   瘦小男子沉默片刻,将手心冷汗默默擦拭在衣摆上,沉声道:“继续前进罢。”      极恶童子轻轻拧断了药婆婆的脖子,面对着她惊恐而又恶毒的表情,他眼中又露出得意而又狰狞的笑意。   一路利用这些人杀了其余觊觎秘籍的江湖客,又利用他们闯入了寄游宫,如今藏书楼就在前方,他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从药婆婆怀中挑出一只蓝色的药瓶,打开瓶塞,抖了一些药粉在她的伤口上,不一会儿,尸体上便发出了哧哧的响声,不断缩水着,很快便化作了一滩腥臭不堪的血水。他将药瓶丢进花丛里,小心地脱下手上的鹿皮手套,随手丢过一边。   抬头看着恢弘壮丽的藏书楼,他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正要举步而入,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面色微变,伸身躲入楼阁的阴影中。   “格老子的,那龟儿子躲到哪里去了。”说话的是杜老大。   “偷袭了一次就收手了,当真奇怪。”这是燕七的声音。   “咦,你们看!”   三人同时抬起头,面上不约而同流露出惊喜和贪婪的神色。   “什么人!”燕七忽然转头喝道。   却见极恶童子笑嘻嘻地从阴影后转出来:“几位哥哥怎地现在才来?”   “你倒来得早,”杜老鬼狐疑地道:“药婆婆呢?”   极恶童子叹了口气:“路上遇人暗算,药婆婆已经……”   三人对望一眼,心中半信半疑。   “你既先来了,怎地不进去?”瘦小男子问道。   极恶童子道:“咱们既是同来的,自然要在此等候诸位哥哥。”   杜老鬼点了点头:“那边进去罢。”说着便要向里走去。   “且慢!”瘦小男子忙拦住了他。   “怎么?”杜老鬼冲他瞪起了眼。   瘦小男子笑道:“这里边还不知有什么凶险,怎可贸然进去。”   燕七道:“还是让我先进,若有危险,我立刻便退出来。”   三人迟疑一阵,同意了。   燕七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向楼阁内走去。三人眼见他进了楼阁,过了一会儿,里边传来声响:“进来罢!”   杜老鬼大喜,抬脚便要进门,忽觉身后寒光一闪,他心中迟疑了片刻,便错过了躲闪的时机,一道长长的刀光将他齐肩破开,他惨叫一声,瞪圆了眼睛,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瘦小男子大吃一惊,足尖一点便要后退,说时迟那时快,回转的刀光轻巧地飞上了他的脖子,在他喉前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当他捂着喉咙一脸惊恐地倒下时,杜老鬼的两半躯体才缓缓分开,颓然倒地,溅起一片血浆。   极恶童子将雪亮的刀锋在瘦小男子的衣服上随意一擦,嗜血地一笑,提着刀向里走去。   楼阁内一片黑暗,燕七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方才楼阁外的声响似的。   极恶童子心中奇怪,轻声唤道:“燕七哥、燕七哥?”   随着他的叫唤,四周忽亮起柔和的烛光,一只、两只、三只……烛光下,一个青衣白发的道人,正背对他们,盘膝而坐。   而燕七的目光始终落在几步外不紧不慢地点着烛台的蓝衣道人身上,一向稳健的身躯不住发着抖。   “燕七哥,你怎么了?”极恶童子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燕七的牙关打着架,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蓝衣道人点完了烛台,这才缓步来到两人面前,皱起浓眉,打量着他们:“燕老七,你几时也做起了这等没出息的买卖?”   直到此时,燕七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卓、卓大侠!”   卓大侠?!   极恶童子脑中轰地一声,一瞬间也有了想跪下的冲动。   放眼武林,能配得上“卓大侠”这三个字的,全天下,仅有一人而已。   中州大侠卓太古!   江湖上有着无数关于这位武林第一大侠的传说,武功天下第一且义薄云天,江湖上黑白两道无不敬佩其为人,还与昔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他每年总要做一件震惊江湖之事,却号称从未错杀一人……数十年前,这位大侠却突然神秘失踪,从此江湖上再也不曾听见他的传闻。   只是,这失踪了的天下第一大侠为何会出现在这寄游宫中,还道装打扮,一副皈依了三清的样子。   “卓、卓大侠……”极恶童子的脚也软了——据说卓太古最是疾恶如仇,若他知道了自己方才所为……   道人皱眉道:“卓太古数十年前便已不在这世间,这里没有卓太古,只有忘机。”   “是、是……”两人连声答应。   忘机看向极恶童子:“你是何人?江湖上,何时出了你这号人物?”   “我……小人……小人是……”   “他是近来江湖上名声鹊起的极恶童子。”燕七恭声答道。   忘机怒道:“你便是那杀母淫姐弑父的畜生?!”   “小人……小人……”   “忘机,”青衣道人缓缓地道:“你修习至情诀已有近十年,怎地还堪不破大嗔大怒的境界?”   忘机悚然而惊,深吸一气,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师傅教训得是,徒儿失态了。”   师傅?   两人看向青衣道人的眼神立即变了——这看似不起眼的人,居然是中州大侠的师傅?!   “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还请师傅示下。”忘机竖掌胸前,恭敬地道。   “为师说过,此事便由你处理,何必再问。”青衣道人淡淡地道。   “徒儿明白了,”忘机冷冽的目光看向极恶童子:“闯宫者死。”   “卓大侠!”极恶童子顿时急了:“大侠生平从不胡乱杀人,我等进得宫中,并未来得及犯下错事,大侠怎能取我性命?!”   忘机冷冷地道:“以你平生所为,足够我杀你百次。扪心自问,你的性命,我取不取得?”   “你……”极恶童子眼中露出凶残的光芒,那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会有的目光:“既然你不留情面,就不要怪我了……”   他忽地伸手入怀,迅速掏出一包从药婆婆那里搜得的毒粉,向忘机掷了过去,同时脚步一错,迅速向门外逃窜。   忘机神色不变,遥拍一掌,平地忽起狂风,将空中毒粉尽数吹了回去,赶上了快要摸到门的极恶童子,一点不漏地还给了他。   极恶童子惨叫一声,狂冲出门,叫声一路不停地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适才极恶童子动手时,燕七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丝毫不敢兴起逃跑的念头。   当年在山西,他亲眼见到卓太古一招击毙了臭名昭著的山西六鬼,这等绝顶武功,又岂是他能匹敌的?   忘机收回手,皱眉看了他一会儿,道:“燕老七,我念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今日且饶你性命。他日你若再敢带人前来,我定不饶你。”   燕七又喜又怕,连连道:“小人决计不敢泄露上山的道路,小人回去之后便不再说话,若再发一言,不必大侠动手,便自绝经脉而死!”   忘机点了点头:“你去罢,将门外的几具尸体也带走。”   燕七连叩了几个头,逃也似地飞奔出去,哪里还敢有半刻停留。   忘机道:“师傅,是徒儿上山时大意,让这些武林败类前来惊扰师傅。”   “无妨,”青衣道人摆了摆手:“蜀王想来已经醒了,你到丹房取一些培元丹送过去。”   “是,师傅。”忘机等了一会儿,见青衣道人不再说话,便躬身退了出去。   青衣道人在烛光中闭上眼,四周很快陷入了一片沉寂。 56 56、开诚布公 ...   顾楼兰敏锐地察觉到,司徒景明在躲着自己。   那天给她拿粥回来之后,她就明显地有些不对头——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还时不时地望着她唉声叹气。这些也就罢了,最让顾大小姐难以忍受的是,她居然有意无意地拒绝自己的触碰。对于这一点,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晚上不再要求抱着她睡了。   平日里被这惫懒的家伙依赖惯了,还没觉得如何,如今人家不依赖她了,她反倒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特别是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后,她对着司徒景明时,总免不了思维脱轨,想到歪处去,歪过九曲十八弯后,心中便有一团野火在熊熊燃烧,非得抱着名为“司徒景明”的物体方能熄灭得了。   可那个物体呢?非但没有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还一脸别扭和委屈地看着她。这不是……这不是存心诱人犯罪么?!   无数次交错之后,“你追我逃”的戏码顾楼兰终于玩够了。   好啊,既然你要躲,我便让你躲个痛快!      司徒景明近来的日子很是难过。   明明喜欢一个人,却要千方百计地躲着她……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痛苦之事。   这要是白天,她找个借口溜出房去,在寄游宫中迷上一天路,也就熬过去了。可要是到了晚上,与顾楼兰同榻而眠,就成了倍受煎熬之事。   她真的……她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抱着她的小美人兼爱妃睡觉啊!   她想念她软软地如同棉花糖的娇躯;想念她柔滑得胜过世上最好的丝缎的肌肤;想念她香甜如蜜糖的小嘴;更想念她沁人心脾永远闻不腻的天生体香……   可是,每当她经受不住诱惑想要转身将一旁的少女拥入怀中时,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便会打心底里涌出。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如果知道,又为何不动声色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呢?   是了,她定是在强撑着。   每日见到她,顾楼兰总是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一种令人浑身发热想要落荒而逃的目光。   她定是伤心过、失望过、愤怒过,这才能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说不定,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就会暗自神伤自己的遇人不淑呢?   每念及此,她就觉得顾楼兰每一次的笑容都很刺眼,刺眼到令她没有勇气与她正面相对了。   除了尽一切可能躲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她不敢再与她说笑,不敢再如往常一般触碰她、拥抱她,生怕一点点的刺激都会令她情绪失控,进而难以维持摇摇欲坠的现状——哪怕只省最后一层薄薄的窗纸,她也不愿捅破,失去了顾楼兰,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不久之后,如她所料,顾楼兰似乎厌倦了这种虚情假意的关系,对她的笑容日趋冷淡,除了日常的对话,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什么了。   这样的变化令司徒景明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之中,愈发地失魂落魄起来。   她想将一切说开,却发现面对顾楼兰时,她连说话的勇气都失去了。于是她只能每日游荡在寄游宫中,希望终有一日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大梦一场,顾楼兰依旧是那个爱她宠她的蜀王妃。   这一日,她游魂似地飘过走廊,却被五野散人唤住。   “散人,早上好呐。”她没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早上好”?   五野散人摇了摇头:“蜀王殿下,贫道见你近日来魂不守舍,是否有什么心事?”   心事?简直是心事一重重,心有千千结啊!   “近日无事,天下太平,哈、哈、哈、哈……”司徒景明笑得有气无力。   “天下本无事,凡人自扰之。或许有些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得糟糕,又或许已经不会更糟糕了。既是如此,何不尽力一试,以免贻恨终身呢?”   司徒景明听得直眨眼:“散人的意思是?”   “不确认、不明白的事,还是开口问个明白为好。若当真有心无力,不若索性断个干净,也好过不上不下地拖着。”   司徒景明先是重重一叹,既而下定决心般地用力握了握拳:“散人您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能拖上一辈子,还是一股脑地倒出来痛快!”   决定了,哪怕小美人生气了、恨她了,她也一定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告诉小美人她司徒景明不是感情骗子,她是真心喜欢她来着。   “既然决定了,这便随我去丹房罢。”五野散人口气平淡地道。   “哈?去丹房?”司徒景明愕然道。   “你不是便秘多日却难以启齿么?”散人的话石破天惊:“随我回丹房取几颗药丸服下,此症立解。”   司徒景明哭笑不得:“有劳散人挂心,小王现在通畅得很,那些药,还是留着您老自己用罢。”说着不待散人反应,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大礼,转头寻人去了。   五野散人冲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过身,欣赏起夕阳来。   这蜀王,倒也是个妙人。      “兰兰、兰兰!”司徒景明大呼小叫地冲进房间。   顾楼兰正倚在床上看书,闻言抬了抬秀眉,不咸不淡地道:“殿下,有事?”   如此冷淡的口气,若说心中无气,司徒景明定是不信的。   好不容易股起的勇气,因此而泄了一半,她踌躇半晌,方嗫嚅道:“兰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楼兰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书,“嗯”了一声。   “我……我……”司徒景明的气势又衰弱几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你一定要听!”   顾楼兰暗笑一声,心道再玩下去,这家伙就要气竭而走了。这才缓缓合上书,抬头看着她:“想说什么便说罢。”   她虽是仰头看着她,但司徒景明却赫然有了一种正被俯视的错觉:“我……我……其实……其实我是……”   “你是什么?”顾楼兰冷笑道:“殿下这几日冷淡妾身的时候可是威风得紧,怎地到了这会儿,却结巴了?”含恨的口气,幽怨的目光。   被她这样一埋怨,蜀王殿下更结巴了:“不……不……我……其实是……”   “是什么?”顾楼兰略带讽刺地道:“若是无事,妾身要安歇了。”   “且慢!”司徒景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蓦地上前几步,双手齐出,抓住了顾楼兰的肩膀:“兰兰,你听我说。其实、其实我是个女人!”   顾楼兰料不到她真敢说出来,一时间怔住了:“你……”   “我是个女人,”话一出口,接下来就轻松多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怨我,但我真的不能再骗你了。”   敢情这家伙这几日一直活在良心的谴责之中,难怪会如此反常。   想到这里,她玩心又起,拿袖掩了面,啜泣道:“你……你定是在骗我,我不信!”   “兰兰,你一定要相信我啊!这种事……这种事,我又怎可能拿来说笑?”见她兀自“掩面而泣”,司徒景明咬了咬牙,猛地拉开衣襟,又扯下了层层包裹的缠胸布,将长成后就没怎么见过生人的胸脯一挺,以视死如归的气魄道:“这一回,你总该信了吧?!”   倒吸一口冷气,顾楼兰哪里还装得下去,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无限春光”,一股热流不断冲击着她的脑门,摧残着她的理智。   呀,我的好殿下!你不需要如此大胆奔放吧?   而且……   “居然……比我的大……”等待着王妃发怒的蜀王殿下耳中钻入这么一句话。   “哎?”爱妃呐,本王没有听清,可以劳烦再说一遍么……   王妃掩饰地眨了眨眼,眼中透露出三分怀疑,七分不信来。   “我……我不信,这么大,肯定是假的!”王妃如是说。   “假、假的?!”司徒景明快要晕过去了:“这也有假的么?”   见自家王妃肯定地点点头,她无奈道:“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相信这胸是真的啊?”   王妃明亮的眼眸中闪动着阴谋的光芒:“除非让我摸一摸,我才能确定它是真是假。”   嗯,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没有防备意识的蜀王殿下主动拉过王妃的手,放在了自己饱满的胸上。   既然“嫌疑人”主动配合,她自然要尽忠职守,好生搜查一番。   唔……这胸软软的,摸起来弹性十足、手感极佳,难怪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往她身上乱摸。   “爱、爱妃……”蜀王殿下面红如血,娇喘细细:“你……你摸完了么?”   王妃好生抚弄了一阵,品评片刻,这才装模作样地道:“摸是摸完了,不过……”   “不过?”   “不过本王妃怀疑你身上别处地方是假的。”   这、这也太扯了吧?!   “那……那怎么办?”蜀王殿下艰难地道。   一手环上了她的细腰,王妃凑在王爷耳旁,蓄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抵抗的蛊惑:“别担心……咱们到床上去,慢、慢检查。”   “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司徒景明便被性致勃勃的王妃带往床榻。   王妃手中的书早被丢过一旁,陈旧的封面揭过,露出来的赫然是几页令人热血沸腾的春宫图。   随着“检查”的深入,蜀王殿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爱妃……”她咬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你这……这是在做什么?”   “检查你的腰,”抚摩着王爷腰身的王妃有问必答:“这么细,肯定是假的。”   “那……那现在呢?”王妃的手已滑到了臀上,未经(?)人事的王爷感到无所适从。   “这里肯定也是假的。”王妃武断地判定。   司徒景明呜咽一声,因为她的胸再次遭袭。   “这里……这里不是已经检查过了么?”   “刚才没检查仔细。”王妃含糊道。   “可、可是……”司徒景明急喘一声,只觉得身体里有只野兽就要破笼而出:“为什么要用嘴……唔……”   王妃这次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小嘴正忙得不可开交。   “啊,爱妃、你的手——”   当王妃的纤纤素手滑进司徒景明的裤子里时,她终于因这太过的刺激而整个人蹦了起来,俊脸通红地道:“本王、本王想起厨房的水还在烧……还、还有,下雨要收衣服……先、先走一步!”说着捂着满是热潮的脸,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顾楼兰愣了一会儿神,怎么也想不通居然有人能从她手中逃走。下一刻,她赶紧追了出去。   这个笨蛋,要跑也别光着上身啊! 57 57、不解风情 ...   最后,顾王妃在角落旮旯里抓住了某只迷途羔羊。   好在此刻太阳已经下山,寄游宫中又人烟稀少,否则她岂不是亏大了?   赶紧将外袍脱下,给赤果果的小羊羔披上,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跑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那还不叫吃?本王再不跑,就连骨头都没得剩了。   司徒景明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了,快随我回屋去。”她没好气地在她耳朵上拧了一下:“这样跑出来,成何体统?”   “可是……”可是我怕被你吞了啊,爱妃。   “可是什么?”顾楼兰把眼一瞪:“你我之间的帐还未算清,快跟我回去!”   一提到算帐,蜀王殿下顿时蔫了。乖乖应了一声,被她牵着回房去了。   “爱妃……”在椅子上坐下,司徒景明讪讪地道:“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顾楼兰欲擒故纵地在床上坐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将修长的细腿舒展开来。   司徒景明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嫁给一个女子,定是委屈了你。”   你方才这么跑掉,我更委屈。   “不敢,”顾楼兰淡淡地道:“殿下瞒着我的事也不少了,多这一件,又算得什么?”   “本王……本王哪里还有什么瞒着爱妃的……”司徒景明赔着笑:“就这一件、就这一件而已。”   “是么?”她略略提高了声音。   “是……是啊……”司徒景明心虚地将目光飘来飘去,不敢看她。   顾楼兰也无暇和她计较这些,此时此刻,收拾这只小白羊才是重中之重。   “嫁给一个女子……”顾楼兰拖长了声音:“确是委屈了。”   爱妃,你果然生气了!   “看你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做人夫君的?”顾楼兰浅笑道:“应该是你嫁我才对。”   嘎?   “爱、爱妃……你、你说啥?”司徒景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这娇羞无比的样子,倒更像个小媳妇,不若以后倒转过来,你叫我夫君如何?”顾楼兰笑意盈盈,眼中尽是摄魂勾魄的媚惑。   “爱妃,你……你不生气?”顾大小姐是不是气得疯了,所以才如此反常?   “气什么?要气,也气你不早将一切说清楚。”这许久的痴缠与患得患失的少女情怀,竟全是多余。   “我、我是女人啊!”   “我知道啊。”顾楼兰理所当然地道。   “我是女人、是女人哎!”爱妃到底为什么能这样淡定啊?   “那又如何?”若这家伙存了什么“女子不能嫁与女子”的错误思想,那定要好生调-教才是。   “如何?”司徒景明只觉脑子一阵发晕:“我、我耽误了你的终生,你难道不生气?”   顾楼兰淡淡一笑:“同是女子,你便不喜欢我了么?”   “这个……当然、当然喜欢,爱妃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她笃定地道。   “既是如此,还问什么?”顾楼兰柔柔地道:“我与你,也是一般。你是男也好,是女也罢,我都喜欢。”   司徒景明忽然有了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而且那块馅饼的大名叫做“幸福”。   “你真的——”   “傻瓜。”她起身来到她面前,掩住了她的嘴:“君心如我心,你还不明白么?”   爱她的性情,爱她的惫懒,爱她的死鸭子嘴硬,爱她的害羞与黏人……爱她的一切,惟独,没有性别。   司徒景明怔怔地看着她,只感到担心了许久的自己就像一个傻瓜。   或许,她还是不够了解她吧。   “我明白了。”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真的很傻。”   “你不傻,”她盈盈浅笑:“只是不够聪明。”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爱妃。   不过,她可是挣扎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女人的,爱妃咋就能这么快就接受事实呢?   苦思良久,最终下了定论。   爱妃,果然非常人也。      夜晚,两人相拥着靠在窗前,仰头欣赏着天上的明月。   美人在怀,明月当空,如果能有一壶竹叶青,那就再美妙不过了。   此情此景,当真有令人赋诗一首,聊表心怀的冲动。只可惜她肚里墨水无几,实在有心无力,所以就只能呆看着月亮而已。   她是无能为力,可旁边那人却已诗兴大发。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司徒景明眨眼。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明明是山顶,哪里有海?司徒景明继续眨眼。   一连引用了两首诗,身旁的呆头鹅似乎并没有领会到其中含义,顾楼兰只得暗叹一声,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深情款款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什么什么?   司徒景明急速眨眼:“爱妃呐,什么山啊水啊雷啊雪啊的,爱妃是想堆雪人玩么?可是夏天办不到啊,要不咱们等冬天再玩吧,到了冬天……”   “司徒景明!”顾楼兰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你可不可以有点文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不解风情啊?啊?!   “爱、爱妃,冷静点啊!”司徒景明委屈地道:“我……我是没读过多少书啊。”   “从明天开始,每日给我读满三个时辰的书!”顾楼兰咬牙道:“刚才我念的诗,各抄一百遍。”   什么?一百遍?!   “兰兰……”她蹭着她的脖子,哀求道:“我要是每天抄诗读书,就没工夫陪你了不是。”   “你放心,”顾楼兰扬起浅笑:“你读多久,我便陪你多久,不会让你寂寞的。”她现在,有得是时间。   唔,有小美人“红袖添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兰兰啊,我这病才刚好,就不能休息一阵子么?”她可怜巴巴地道。   “哦?我倒忘了你大病初愈。”顾楼兰恍然点头。   “忘不得、忘不得的!”   “那便休息几日罢,”她善解人意地道:“以后补上,也就是了。”   还要补……   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要好好休个假,享受一番才是。   “我要上床歇息了,你要不要一起来?”王妃暗示道。   “月亮好大,好像个饼啊……”她仰头看着月亮,一时出神,没有听到她的话。   顾楼兰忽然有了将此人直接拖回床上的冲动——和这种人讲情调,纯粹对牛弹琴!   感觉到四周温度陡降,她茫然回过头来:“爱妃,怎么了?”   “……过来睡觉。”   “可是,我还不困呐。”那半年,定是将她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害得她深更半夜还精神奕奕。   二话不说,她拖了她便走,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床上。   好吧,爱妃说睡觉,咱就睡吧。   两人各自瞪着天花板出神,过了一会儿,只听顾楼兰柔柔地道:“殿下,妾身很冷呢。”   司徒景明不解道:“爱妃,现在是夏天呐,哪里会冷?”她刚刚还出了一身汗来着。   “……”   顾楼兰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殿下觉得热么?”   司徒景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就把衣服脱了吧,”王妃解人地道:“穿这么多,自然会热的。”   “不、不用了!”司徒景明心中警铃大作,连连摇头。   “唔,长夜漫漫,咱们聊聊天吧。”王妃的身子主动贴了过来,双手环上了她的脖子。   司徒景明顿时觉得更加热了:“聊……聊什么?”   “风花雪月,春华秋实,什么……都可以聊的啊。”她的嘴唇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媚惑。   “那……那……”司徒景明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主客相易,落入了王妃的怀抱之中:“那就聊聊雪吧,爱妃……爱妃方才还说要堆雪人玩的……”   我没有说过!   想到这个,她就来气,手滑进她的衣服,在细致的腰身上来回摩挲。   “不是说……只聊天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瘦了没有。”口气是无辜的,手却一点一点地向上滑动。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过细微,又或许天气太热反应变得迟钝了,她愣是没有察觉到自家王妃的不轨意图,傻傻地问道:“那瘦了没有?”   “只摸这里……好象感觉不出来。”她的手悄悄拉开她的衣带,探向深处。   “好……好热……”小白羊被一股莫名的热潮席卷。   “热啊……”大灰狼循循善诱:“脱下衣服或许会好一点呢?”   “嗯……”小白羊已经失去了分辨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应着。   于是外袍被脱了下来,大灰狼的狼爪又伸向了里衣。她灼热的嘴唇贴上她颈际的肌肤,持续蛊惑道:“现在……还热么?”   为什么外袍脱下了,她却感到比刚才还热了?   “热……”小白羊老实回答。   真是乖。   于是顾楼兰又脱下她的里衣,没有缠胸的她,身段立时显露无遗。   “还是……热……”她喃喃地道。   一会儿会更热的。   唇贴着颈部线条滑下,吻上耸挺的山峰。   “这里好象没瘦……”她呢喃道。   “兰兰……”话说,之前她是要做什么的来着?   她就像个急色男子般想要得到眼前的女子,因为在她眼中,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媲美这具身体,只属于她的身体。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让小白羊清醒了些:“兰兰,我们不是要……要聊天么……”   “聊天,”大灰狼敷衍地道,唇与她分开了些,凝视她片刻,轻轻吻上她的唇角:“在此之前……”她含住了她的唇:“先润润舌。”   舌润了很久很久,大灰狼还是不满意的样子。于是小白羊弱弱地问道:“可……可以聊天了么?”   这家伙怎么还想着聊天?   顾楼兰心中微恼,唇又印了下去,双手在她柔滑的肌肤上游走。   一阵电流在全身荡漾开,小白羊终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服从了身体的渴望。   下一次,我也要这么对付爱妃。   小白羊在心中定下推倒大灰狼的宏伟计划。 58 58、龙师之谜 ...   司徒景明始终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容易地被自家王妃给吃了。   事后回想起来,自己简直一步一步,都在走向顾大小姐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她的幽怨,她的伤怀……全都是为了擒获她这只小白羊而上演的戏码!   可怜她一世英明,没先吃了自家王妃,反倒被王妃给吃了——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第二天醒来,顾大小姐自是笑意盈盈,心情大好,而惨遭毒手的某人,难免心情郁郁,闷闷不乐。   不过看在有个如此温暖香软的怀抱做抱枕的份上,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爱妃呐。”她将顾楼兰拥在怀中,下巴抵在了她的香肩上。   “嗯?”昨夜吞了只小白羊,大灰狼此刻心满意足,自然也就仁慈地不去计较某人一大早为了维护可怜的自尊而做出的欲盖弥彰的行为。   “你的师门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本王一直觉得神神秘秘,又与朝廷有着说不出的关系。”   顾楼兰赞赏地偏过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这家伙,敏感度还是如此高。   “你真的想知道?”   “想啊。”   “我的师门,其实是专门培养‘龙师’的地方。”   “龙师?”上次在青楼就偷听到这两个字了:“那是什么?”   “龙师,是里龙牙的领袖。”   “里龙牙……”司徒景明皱了皱眉:“不会和京城的龙牙军有什么关系吧?”   顾楼兰微笑道:“龙牙军自开国以来,便是拱卫京城的中坚力量,十六卫中,龙牙卫更是护卫皇城的核心。而里龙牙的作用,与龙牙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里龙牙既名为里,自是见不得光的。它虽然有着与龙牙卫一般的配置,却并非是军队。”   “里龙牙与龙牙卫一般,自开国时便已存在,甚至,比龙牙卫的历史更加久远。当年太祖皇帝建国,多有依靠一些三教九流的各方力量,其中不乏各行各业中的精英翘楚。建国之后,这些人无法一一封赏,太祖皇帝便将他们都编入一个组织,并为其命名为里龙牙,交由一手辅佐他打天下的昭烈皇后统率,昭烈皇后,便是第一任的龙师。”   “也正是从那时起,第一任龙师立下不可动摇的规矩——后代龙师,伴随皇帝而生,亦伴随皇帝而死,并且只能由女子接任。青城山,是昭烈皇后的师门,此后历代龙师,都出自青城门下。青城之人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为龙师,一为下一任龙师之师,如此延续,生生不息。”   司徒景明听得直眨眼:“那这个龙师,究竟是做什么的?”   “司徒家掌天下,里龙牙控天下。里龙牙数百年来,一直在暗处控制着整个天下,它的触手,比朝廷更深更广,延伸到每一个角落。上到朝廷要员,下到商贾小农,都有可能是里龙牙的成员。只要龙师愿意,江山立刻便起动荡。”   司徒景明悚然色变:“这个里龙牙,竟如此强大?!如此一来,龙师岂非可以轻易地取天子而代之?”   顾楼兰摇头道:“龙师权倾天下,唯有一人,却凌驾其上,龙师对他,必须绝对服从,不得有违。”   “你是说……天子?”   “不错,我已说过,龙师与皇帝息息相关,终此一生,只能为皇帝一人献身。龙师,就是皇帝的影子。”   “那么,历代天子是否知道……”   顾楼兰摇头道:“皇帝并不知道。”   “那么龙师若要违抗皇帝,岂非无人可以制衡。”   “皇帝不行,有一个人却可以。”   “什么人?”   “太上皇。”   司徒景明“咦”了一声,惊愕不已:“太、太上皇?若我未记错,我朝自开国以来,便不曾有过太上皇。”   “事实上,我朝一共有过七位太上皇。”见司徒景明面带狐疑,她笑道:“如果你认真查过国史,便会发现,有七位先帝是在登基第二十年上驾崩的。”   司徒景明若有所思:“这么巧?”   “这并非巧合,而是早有安排。”   “当年太祖皇帝并没有驾崩,而是装死遁去,接替仙逝的昭烈皇后掌管里龙牙,遥控整个天下的同时,也暗中替他的继承人纠正政略的错处。之后许多年,太祖皇帝发现按照这样的方法统治天下,司徒家必能长久为君,千秋万代。于是在他真正离世的那一年,也就是孝明皇帝登基的第二十年,第二任龙师向孝明皇帝道出了真相。之后,孝明皇帝亦假死遁世,接掌里龙牙。从那时起,只要登基满二十年的皇帝,都会退居幕后,成为这天下事实上的统治者。”   “所以说,里龙牙真正的领袖应该是假死的先帝们?那么龙师究竟有何用处?”   “并非每一个皇帝都能安然活过二十年,也不是每一位太上皇都可以活到下一任皇帝接掌里龙牙时。当权力的交接出现断层时,龙师便是里龙牙唯一的领袖。”   “可是到了近几十年,几位先帝屡屡暴卒,龙师才得以真正掌控里龙牙。”   “兰兰,你是龙师,也就是说……”司徒景明目瞪口呆——她、她究竟傍上了怎样一棵大树啊!   谁料顾楼兰却摇了摇头:“十几年前,前任龙师早逝,象征龙师权力的令牌失踪,里龙牙一度处于失控状态。原本太子殿下未登基,我也不能成为龙师。但师傅发现有人在背后利用那块失踪的令牌操纵里龙牙,这才令我提早接任龙师之位,与他抗衡。事实上,我接掌令牌时日尚浅,所掌握的力量,还十分有限。”   “那令牌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司徒景明神色凝重——一直以来,她以为司徒家才是天下之主,谁料其中却另有猫腻。   顾楼兰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司徒景明低下头,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掌握着这个天下的命运,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顾楼兰反手拍拍她的面颊:“告诉你这些,是希望我们从此以后亲密无间,再无隔阂。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   “嗯……”司徒景明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又不是皇帝,操心这些做什么。那位假龙师要害谁,也害不到我这无权无势的亲王头上吧?”   “你说得对,”她安慰般地柔声说道:“所以不必放在心上了。”   司徒景明“唔”了一声,将脸埋进她的青丝里,轻柔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后,过了一会儿,只听她道:“爱妃,咱们什么时候回陵州。”   顾楼兰拽过她的发丝,在指间把玩着:“咱们暂时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司徒景明惊讶道:“那咱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顾楼兰的双腿置于司徒景明的两腿空隙间,肢体交缠,亲密无间:“还记得你昏迷前说过的话么?你说你想离开陵州,游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咱们,就去完成你的心愿。”   司徒景明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你是说真的?!可是……按律,亲王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的。”   “我离开陵州时,我便已安排好了,”她拿起发丝,俏皮地拂过司徒景明的鼻子:“我让青驰留下,乔装成你的样子待在府中,掩人耳目。”她微笑道:“所以,无论你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多久,都没有问题。”   “那,咱们去闯荡江湖吧!”司徒景明两眼放光地建议。   “闯荡江湖?”这家伙还有这种兴趣?   “是啊,我一直想过一过江湖大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生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济世安民……”   顾楼兰莞尔一笑,伸指轻点她的额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学人做大侠?你还嫌自己的生活不够刺激么?”   司徒景明嘿嘿一笑:“本王这不是有爱妃保护着么?有爱妃这样的高手在,哪里有人能伤得了本王。”狐假虎威,说的就是这家伙。   指尖顺势滑下,捏了捏她的鼻子,顾楼兰宠溺地道:“好了,听你的便是。听说陕州一带正举行武林大会,咱们就去凑凑热闹吧。”   “爱妃最好了!”司徒景明抱着她猛亲一下,心中乐开了花。   侠客般自由如风的生活,是她一心向往的,想不到,如今却有可能实现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顾楼兰悠悠地道。   司徒景明谄媚地道:“爱妃请讲。”   顾楼兰抬起头,捏着她的下巴打量她片刻,忽笑道:“此番去陕州,咱们打扮成一对夫妻。”   “这是自然。”司徒景明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是夫,你是妻。”   司徒景明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穿女装,我扮男装。”她笑盈盈地道。   司徒景明苦了脸:“爱妃呐,本王从未穿过女装,你……你这不是为难本王么?”   “不会穿,可以学。”她凑过头,在她嘴上轻吻一下:“你自己说,方才,是谁在上面?”   “……是爱妃。”   “所以啊,你就乖乖做本公子的小娘子吧。”顾楼兰口气轻佻得一如花花公子。   “可是……”司徒景明兀自不平:“分明是你嫁的我!”   “你若一日到不了上面,便一日做我的小娘子吧。”顾楼兰款款而笑,笑容里分明是无边的暗示与媚惑。可惜她并不知道此刻司徒景明心中的想法。   她所想的是——   那本王岂不是要叫爱妃一辈子夫君?! 59 59、大秀一场 ...   皇帝大病已有两月,朝政一直交由太子司徒承基打理,今日他突然出现在朝堂上,众臣都显得有些诧异。   但见司徒承基满面笑容,先说了一番漂亮话,恭喜皇帝病体好转,说是社稷与万民之福。之后将这几日的大事一一奏报,无一错漏,听得一众大臣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对这位“完美太子”的赞赏与认可之色。   皇帝似乎兴致不高,懒洋洋地靠在龙椅扶手上,只是偶尔点点头,发出“嗯”、“啊”的声音,表示他还在听。   待诸事禀完,司徒承基拱手道:“父皇如今身子好了,免不得又要为国家社稷劳心劳力,儿臣心中甚是不安,望父皇保重龙体,不可再如往日一般勤政忧国而忘了休息。”   殿中一片附和之声,唯有顾戎轩捋须笑道:“太子殿下仁孝,实乃陛下之福,万民之福。”   这拍马屁也是要另辟蹊径的,再好听的话,重复多了也会厌烦。众人恍然之下,纷纷变着法子称赞起司徒承基来。   皇帝只是摸着胡子,苍白的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的笑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势不对的大臣渐渐沉默下来,有些言辞较为激烈的人不约而同向人堆里站了站,只希望皇帝方才没有注意到他们。   而司徒承基只是微笑着,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有太子在,朕自是不必操劳过度。”皇帝缓缓地道:“这些年朕顽疾缠身,若非有诸位爱卿辅佐太子监国,这天下早已动荡不安。太子沉稳聪慧,知晓大体,朕,很是欣慰。”   堂下自是一片附和之声。   “朕有陈疾在身,今趟亏得太子寻来神医,朕才能度过险关,重新坐在这朝堂之上。”他欣然道:“忠君爱父,济世安民,舍尔其谁。”   司徒承基赶紧拜倒地上,连呼不敢当。   “如今朕年事已高,便是医好了病,只怕也时日无多。”不顾众人的劝慰,他继续道:“朕的身体已不能再为国事操劳,太子才能举止,都符合一个明君的标准,如此,朕便安心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样不对劲?   大臣们默默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率先说话。于是皇帝的发言得以继续:“朕思虑良久,决定将大位传于太子,朕往九成宫休养,不再理会朝政。诸位今后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治理天下,不得有所懈怠。”   “陛下!”   此言一出,立时吓倒了一众心怀鬼胎的朝臣,上官弼首先跪了下来,疾声道:“陛下春秋正盛,怎可轻言退位!”   顾戎轩向司徒承基看了一眼,收到他的一个眼色,便也心安理得地跪了下来:“陛下请三思!”   于是身后跪倒了一片,轰然都道:“陛下请三思,臣等惶恐!”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意已决,尔等休再多言,承基——”   “父皇!”司徒承基脸上的笑容被一片惊惶所取代:“父皇,儿臣才德不及父皇万一,还不足以领袖朝纲,儿臣亦不能没有父皇的指点——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神色缓和许多:“你先起来。”   “父皇若不收回成命,儿臣不敢起身。”   “请陛下收回成命。”众臣齐然道。   “唉,承基,你这是做什么?”皇帝亲自下阶,扶起了他:“你自小便聪明伶俐,机敏好学,有你接任大位,定能做得比朕更好。”   司徒承基低头道:“父皇这不是爱宠儿臣,而是将儿臣放在了风口浪尖上。自古以来,君王除非形势所迫,并未有主动退位之事,前朝高祖皇帝便是最好的例子。父皇今日之意,诸公自然都能明白,但天下百姓却不明白,后世之人亦不明白。父皇退位,是将儿臣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儿臣虽不肖,亦不愿给后世留下话柄。所以,请父皇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朝臣们重复道。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们都反对,朕这把老骨头只好在这椅子上多坐几年罢。待得过几年朕走不动了,你等可还有话说?”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暗里都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但这种大是大非的关头,没人敢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支持皇帝退位。天子自来喜怒无常,这厢高兴了将你捧在手心里,不高兴了,便将你摔在地上。这个时候如果出声支持太子即位,皇帝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怎样疙瘩呢。若是在皇帝心里留了坏印象,那么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上官弼悄悄抹去了额上的冷汗,提起的心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上官家的祖上亦是开国功臣之一,上官月册封皇后之后,上官弼的官更是当得顺风顺水。可是,当上官月去世之后,人走茶凉,皇帝对上官弼便不怎么热心了,尤其是太子日渐长成,他这官也当得心惊胆战,最后索性自请做了宗正寺卿,远离这朝政是非。   前一阵子,皇帝突然将他又召回了朝中,并且放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着实艰辛。方才皇帝宣布退位太子,险些将他的魂吓得飞了——作为先皇后的哥哥,他毫无疑问已被太子当作了政敌,若是太子登基……他的政治人生,乃至整个人生便算是走到了尽头。   他的未来,上官家的未来,如今都寄托在了这条如风中残烛的“龙命”身上。      司徒承基小心翼翼地搀着皇帝走向寝宫,四周服侍的太监宫女都识趣地落后几步,不敢听这对至尊父子说话。   “二弟之事,父皇想必知道了。”司徒承基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皇帝“嗯”了一声。   司徒承基叹息道:“可叹二弟才德无双,竟英年早逝,未免令人痛心。”   皇帝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二郎自来喜欢与游侠为伍,不知自重,如今为游侠所刺,亦是咎由自取。”   司徒承基微笑道:“骨肉兄弟,儿臣却是痛心得很,已下令扬州大都督府严加搜查,必要为二弟讨回一个公道。”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都说你们兄弟不合,依朕看,你却是个友爱兄弟的,只是他们不知罢了。”   “父皇过奖了,”司徒承基眼中波澜不兴:“父皇觉得,二弟当用什么‘谥’好?”   皇帝打了个哈欠,面现疲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种事情,由顾戎轩他们商定便是,不必拿来烦朕。”   “是,父皇。”   将皇帝扶到了寝宫,亲自服侍他在龙床上躺下,司徒承基拣了些有趣的事情说着,不一会儿,皇帝便面露睡意,合上了眼。   他定定地看着皇帝苍白的脸,忽轻声道:“父皇可听说了四弟的事?”   皇帝呼吸不变,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淡淡地道:“提这逆子作甚?”   “听说四弟回到封地后便得了重病,如今昏迷不醒,算起来,已有半年之久。”司徒承基的目光仍没有离开皇帝的脸。   皇帝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不悦道:“这等小事,不必拿来烦朕。那逆子顽劣任性,不可救药,死了倒也干净。”   “父皇,”他顿了顿:“当真是这样想的么?”   皇帝皱起了眉,眼光陡然锐利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承基垂下眼,乖顺地道:“儿臣只是说,四弟毕竟是父皇亲生骨肉,关心爱护,自是人之常情。如今四弟病了,儿臣请求派一位御医前往陵州探望,再准备一些珍贵药材,为四弟调养身子。”   “你倒想得周到。”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此事便由你去安排。朕困了,你先退下罢。”   司徒承基躬身后退几步:“儿臣告退。”静静地离开了寝宫。      “你父皇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安平宫中,早已闻讯的李后蹙起了眉。   “儿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司徒承基摇了摇头:“父皇此番,是当真想要退位……抑或是在试探于我?”   “不要相信任何一位帝王的真心,”李后冷笑道:“一切的爱与荣宠都不过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的,为了权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尤其是你父皇。”   “母后?”   李后冷冷地道:“当年你父皇对上官月何其宠爱,结果她人一走,荣极一时的上官家如何了?上官月的两个儿子又如何了?哼,没有人比你父皇更眷恋那个位子,他只怕临到死,亦舍不得他的龙椅的。”   “那么父皇今日,果然是在试探?”司徒承基有些惊惶起来:“他、他怀疑我们了?!”   “你慌什么!”李后斥道:“你父皇喜怒无常,依我看,此番他不是在试探你,而是在试探那些王公大臣。可还记得你父皇是怎样贬了薛仪,提拔了上官弼?他,不过是要在这平衡之中继续掌控他的天下。”   “母后……母后教训得是……”司徒承基低声道。   “比起你父皇,你还嫩了点。”李后道:“今日他身子有所好转,你更要时时到他跟前请安问好,万不可怠慢。”   “儿子明白。”   “还有,有消息传来,说是陕州近来在举办什么……武林大会,你派几个人去查一查。”   司徒承基扬起俊眉:“母后何时对这些江湖上的事有了兴趣?”   李后白他一眼:“你可知道武林大会是为何而开?”   “儿子不知。”   “传说有一份太祖宝图落入了陕州姚家之手,如今姚家没落,自问保不住宝图,便召开武林大会,说是希望有能者居之。那太祖宝图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年我们李家宫廷里的东西,其中更有传国玉玺……”   司徒承基倒吸一口凉气:“母后请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后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你要好生把持朝政,暗中发展势力,不可耽于儿女私情,过多流连房中。”   “是,母后。”司徒承基低下了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还有那件事……你加紧调查。”李后颇为严厉地道:“一定要查出来,上官月死前究竟对你父皇说了些什么!” 60 60、陕州之行 ...   雨后的小镇,达达的马蹄声拍打在青石板古道上,行人偶然抬头望去,就见一匹赤红得仿佛跃动着的火焰的骏马正奔腾而来,马上一名白衣少年卓然笔挺,白皙如玉的手握着缰绳,竟衬得那毫不起眼的皮革熠熠生辉。那光滑如缎的长发,温润如玉的肌肤,秀丽如画的眉目……巧妙地勾勒出一位绝世美男子的俊逸不凡——如果怀里没有抱着一名少女的话,那就完美无缺了。   只这一瞥间,溪间三名浣衣女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赤马脚程极快,一个交错间,男子向三人微微一笑,便即远去。同时带走的,还有三名女子易碎的芳心。   “爱妃,你、你居然笑了……你居然对她们笑了?!”少年怀中的少女强烈表达出对负心人的抗议:“除了我,你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呐?!”   少年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安抚她激动的情绪:“不过是见她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有趣,这才禁不住笑了一下。”不就是笑了一下么?这家伙至于如此激动?   “爱妃的笑容只能给本王一个人看……不行!本王、本王要去抢回来。”少女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不雅地撩起袖子就要跳下马来,去抢回心上人意外“遗落”的笑容。   “哎、喂!”少年吓得迅速环紧了她的腰,免得这家伙一个不慎,真的掉下马去。到时候笑容没抢回来,眼泪却要大把大把回收了。   “爱妃,你放开我,让我下去!”少女不识好歹地挣扎着,引来路人的侧目。   “真是世风日下……”   “大道上便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呜……好俊的公子啊~”这是两眼放光的花痴女。   “那姑娘也好美~”这是口水直流的光棍男。   “别闹了,”少年有些恼了,轻喝道:“快坐好!”   少女直了直身子,转过头,眼里泪汪汪的:“爱妃凶我……爱妃凶我……”   少年没好气地在她唇上轻咬一下,完全无视了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少装可怜,你若是再乱动,掉下去摔得断手断脚,我可不管你。”   “爱妃舍不得的。”少女笑嘻嘻凑过来便要回咬,却被她竖起食指阻在唇上:“爱妃?”   “在青城山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我……”少女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讪笑道:“爱妃要我穿女装,我这不是乖乖地穿了么?”   “还有呢?”少年轻轻挑眉,荡漾了四周一片的少女心。   “还有……还有什么?”少女扯着他的袖子眨眼装无辜。   “你答应过我,出门在外,我是夫,你是妻,所以你该称我夫君才是。”少年的手指磨人地在她唇上摩挲一阵,眼里带了笑:“快叫来听听。”   少女雪白的面颊上立时染了几丝粉色,她神情古怪而尴尬,嗫嚅半天,终究还是没能叫出口:“爱妃爱妃,这个称呼多好听,还是……还是不要换了。”   胯-下赤马长嘶一声,戛然而止,顾楼兰淡淡地道:“有人说话不算话,我看我们还是回青城山的好。”说着一提缰绳,便要掉转马头。   “爱妃、爱妃!”少女顿时急了:“别、别走啊,我……我……”   她咬着嘴唇,心中的天平在“叫夫君的尴尬”和“闯荡江湖的潇洒”间摇摆不定,难以决断。   “看起来,‘人无信不立’的句子,也该让某人多抄几遍,也好长个记性才是。”少年喃喃地道。   天平轰然倒向前者,少女涎着脸,毫无立场地唤道:“夫君,夫君~”   少年自是被唤得眉开眼笑、踌躇满志,连看她的眼神也好似一泓深潭,让人有溺死在其中的冲动。   “乖~”少年微笑道:“我的娘子。”   有这么一个笑容,哪怕唤声夫君也不亏嘛。少女很快为自己找回了平衡。   少年随意地一抖缰绳,赤马继续沿着路向前走。   “爱……夫……兰兰呐,此地离陕州,还有多远啊?”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过了这个山头,就可以看到陕州的城墙了。”   “等到了陕州,人多了起来,兰兰可不许再随便对人笑了。”这一路而来,但凡经过城镇,总有数不尽的女人如狼似虎地看着她家爱妃,她就纳闷了,要说自己扮男装时,好歹也是玉树临风、神采翩翩,怎么就没女人这么看着她呢?   少年温宛一笑,略俯下头,将嘴唇贴在她耳边:“说到这一点……你的烂桃花,可并不比我少。”   哦……她都忘了,盯着她看的女人是没有,男人倒是一大堆,若不是少年气度非凡,早有人前赴后继地上来搭讪了。   “本王没有对着那些人笑呐,所以你也不可以对我之外的人笑。”早知道少年的魅力如此惊人,她就不该答应让她扮男装。   “好了,小心眼,醋坛子,我不笑就是了。”少年咬了咬她的耳垂,宠溺地答应了少女的无理要求。   赤马脚程极快,在山岭之间奔驰也如履平地,两人一马很快便来到了山顶上。一条小道沿山而下,通向苍茫原野中的陕州古城。陕州三面环山,奔腾的黄河自北面而过,东据崤山,西接潼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虽只是远看,那一股雄浑之气已扑面而来。   少年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只觉胸怀畅爽,只想长啸一声,直舒胸臆。还没等她策马狂奔,道旁的草丛中忽跳出了一胖一瘦两个汉子来。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少年愕然了一阵,低头向少女笑道:“咱们来得不巧,遇上了大王你的‘同行’。”   少女撇了撇嘴:“什么同行,看他们傻不楞登的样子,给我做小弟都不要!”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齐声道:“你二人从何而来?”   少年一手搂住了少女,一手抽出腰间折扇,抖开,潇洒地摇了摇:“剑南道,成都。”没有说陵州,是怕落在有心人耳中,徒生变数。   “成都?”两人面色一变,瘦汉子喝道:“你们与神机门是什么关系?”   “神机门?”少年淡淡一笑,说不出地潇洒风流:“神机门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公子有关系。”   瘦汉子待要喝骂,胖汉子已摆手制止了他。他向少年拱了拱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师从何派。”   少年又是一笑:“你也配问?”   瘦汉子忍不住喝道:“大哥,与他罗嗦什么!这兔爷若是不说,咱们将他劫下便是。”   “好大的派头,好嚣张的气焰。”只听身后一人悠悠地道:“青龙帮如今可是长进了,竟干起了这没本钱的勾当。”   乍闻这个声音,少年的面色一僵,不复方才的潇洒自若,少女扯了扯嘴角,只当作没听到。   “姚、姚大少!”两名汉子大吃一惊。   “这青龙帮曹帮主,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怎地手下人却如此窝囊,做出这见不得人的事来?”   胖汉子讪讪地道:“姚大少,咱们、咱们是奉了帮主之命,在此拦截神机门、飞虎帮、峨眉派的人……”   那人冷笑一声:“曹帮主好的胃口!只怕西边北边南边,也派了人拦截罢?看来你们青龙帮此番对太祖宝图是志在必得了?”   胖汉子赔笑道:“哪里哪里,还要靠姚大少赏脸。”   那人哼了一声,道:“这两人是我的朋友,不是你们要拦截的人,你们休要多事,还不放他们过去!”   两人连连点头应是,站过一边,让出了道来。   直到此时,身后那人才快步来到马前,向两人一个长揖,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顾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啊,这位小姐,先时行色匆匆,未来得及请教小姐芳名,不知小姐能否见告?”   少女还未说话,少年已冷冷地道:“姚公子问人内眷姓名,不觉失礼么?”   “是在下唐突了,”那公子笑眯眯地,丝毫看不出有悔过的意思:“原来两位已然婚配,在下还道两位只是同路而已。”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少女:“那么顾公子与顾夫人这是要入城?”   “不错,”少年只觉这人的笑容分外刺眼,那双死盯着怀中人的眼睛也令人恨不得将之剜出:“所以姚公子可以让开了么?”   “天色尚早,路程又短,顾公子何必着急?所谓千里因缘……咳咳,不对,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能在千里之外重逢,可不是缘分么?”   “抱歉,本公子与内子赶着进城投宿,没有闲工夫与姚公子叙旧。”少年说着一提缰绳,便要离去。   “且慢!”那姚公子忙道:“如今这城中人山人海,客栈早已住得满了,两位便是去了,也决计找不到空房。”   “这便不劳公子挂心了。”   姚公子笑嘻嘻地道:“在下不才,在城中尚有祖居两三间,两位若不嫌弃,不妨到我那里住下。在下定当好生款待,尽一尽地主之谊。”   少女本是一言不发,舒舒服服地靠在少年怀中看两人交锋,此刻听他如此说,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少年,料想她必然是一口拒绝。谁料少年蹙眉思忖了一阵,竟点头道:“也罢,如此便麻烦姚公子了。”   少女不解地眨了眨眼,拿手去扯少年衣袖,少年却不理她,只是端起一脸假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姚公子。   姚公子大喜道:“那便这样说定了!在下先回去安排,两位到了城中,打听姚府,自会有人将你们带过去。在下在府外恭候两位大驾。”说着向两人抱了抱拳,身形一晃,便向山下奔去,眨眼间,已到了几十步开外。   好俊的轻身功夫!   少女在心中赞叹一声,又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兰兰,你怎会答应到那家伙府上去?”   少年淡淡地道:“人家郑重邀请,我又怎好拒绝他的满腔热情。”   刚才还是一副恨不得将他眼睛挖出来的表情,怎会变得如此之快?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身后传来声响,似乎又有人向这山头靠近。少年夹了夹马腹,赤马便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也好,”少女仰头笑道:“反正城里客栈没有空房,咱们总不能睡到野外去吧。”   爱妃啊爱妃,你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本王怎么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呢? 61 61、巧而成书 ...   司徒景明却是没有想到,这姚公子居然便陕州姚家的大公子,而陕州姚家,正是握有“太祖宝图”而主办武林大会的那个姚家。   她们……是怎么跟这姚大公子认识的呢?   那是在数天之前,她们一路游山玩水,路经绵竹的时候,正好遇上当地一个姓张的武林人家为待字闺中的独生女儿举办比武招亲。   结果穿着女装郁闷了许多天的蜀王殿下听闻之后兴致勃勃,趁着顾楼兰不注意便偷偷换回了男装,报名凑了热闹。谁想这一路,竟是让她直闯决赛。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当决赛前的最后一名对手倒下后,蜀王殿下得意扬扬地抽出折扇摇动着,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   哼、哼哼、哼哼哼哼……   中了我的鬼见愁,就不信你还能站起来。   比武功本王是比不过你,但是砸钱本王绝对比你痛快。一两银子一个的鬼见愁,丢也丢死你!   好一派风流不羁,看得对面彩楼上的张家小姐两眼放光,芳心狂跳。而当令一名决赛选手上台来时,她的心跳得更快了——那一位竟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甚至比前面那位公子还多了几分刚阳之气。张家小姐娇羞地捂住了脸,心道无论嫁了那一位,都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那位上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姚大公子。   姚大公子乍见司徒景明,眼睛便是一亮,微笑道:“兄台生得好生俊俏,若是只挑容貌,在下定是要输了。”   “好说,好说。”司徒景明漫不经心地应着,手在暗器囊里挑挑捡捡,思忖要用哪种名贵暗器砸死眼前的对手。   唔,是用十两银子一个的神火飞鸦?还是百两银子一筒的暴雨梨花针?啊,这个天一神水也不错,一瓶砸过去,保证他死无全尸。   若姚大公子知道眼前人的想法,定是要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敢与这危险分子比武。可惜他并没有那等窥探人心的特异功能:“公子可准备好了?在下要出招了。”   “啊?哦!你出吧。”司徒景明心中一慌,便随意摸了两个圆球出来,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且慢——”空中突然飘来一个声音,及时救了姚大公子一命。   乍听这个声音,司徒景明一个哆嗦,连退几步。只见一道白影衣袂飘摇,踏着风从天而降,宛如天仙降世,轻飘飘地落在司徒景明身旁。   张家小姐在彩楼上轻轻“啊”了一声,俏脸早已晕红一片,如痴如醉地捧着脸,喃喃地道:“好……好俊俏的公子啊……”   莫非这为公子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姚大公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拱了拱手,温言道:“公子可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不若待在下与这位公子比过之后,再与你比如何?”   白衣公子轻哼一声,凌厉的目光在司徒景明身上打了个转,换来她实打实的一个寒噤:“本公子不是来比武的,是来抓人的。”   “抓人?”姚大公子神情疑惑,四周围观群众也是如此。   白衣公子抓住司徒景明的手,稍一用力,她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她凑在她唇在轻轻一吻,略带邪气地笑道:“本公子,是来抓她的。”   姚大公子怔了一怔,苦笑道:“原来两位是那‘志同道合’之人,这位公子既已有了另一位公子,却为何还要来凑这热闹?”   “不,这位兄台误会了。”白衣公子很自然地搂住了司徒景明的腰,笑得倾国倾城,媚惑众生,令在场不论男女都软了脚:“说起来,在下还要替她向诸位道歉。”她拽下司徒景明的头带,那一头青丝便如瀑般倾泻下来,掩了玩世不恭,掩了倜傥风流,只剩四分妩媚,六分风情。   姚大公子的眼睛立时亮了:“原来这位公子,竟是女儿身,在下先前多了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白衣公子长笑一声,向四周抱了抱拳,揽过司徒景明的腰,足尖在擂台上一点,两人已到了房顶上,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两位且慢——”姚大公子长呼一声,也飘身而起,追了过去,只剩下彩楼上那患得患失的张家小姐捂着俏脸,对着三人远去的方向暗自神伤。   良久,只听台下一名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狂喜而呼:“老子、老子是第一啦!哈哈,老子是第一啦!”   ……   此刻站在姚府门前,司徒景明的嘴角便有些抽搐起来。   这天下之事,果然无巧不能成书。在千里之外随便遇上个人,居然就是姚家的大公子……   “两位果然来了,”姚大公子眉开眼笑地迎上来:“可让在下好等了。”   顾楼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夫妇二人见城中景色秀丽,便忍不住多耽搁了片刻,姚公子……”   “无妨、无妨!等待美人驾临,那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哈哈,当然,像公子这样的俊杰能光临,同样令府上蓬荜生辉。”后面的口气,明显流于敷衍。   顾楼兰不动声色地搂紧了司徒景明:“姚公子太客气了。”   姚大公子打了个哈哈:“对了,在下还未正式自我介绍。在下姓姚,单名一个腾字,未敢请教……”   话未说完,只听司徒景明脱口道:“腰疼?这是什么怪名字?”   顾楼兰嘴角轻扬,眼里带着笑看她一眼,口气变得十分轻柔和缓:“在下顾楼兰。”   “楼兰?”姚腾狐疑地道:“听着却像是女儿家的名字。”   顾楼兰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司徒景明已不爽道:“你的名字才像女儿家,你全家的名字都像!楼者,挺立不屈也,君子如兰……我们家兰兰的名字比你这腰疼腿疼的好听多了。”她从鼻子哼了一声:“没文化真可怕!”   她这番话极有小霸王的风格,只可惜她忘了自己此刻身着女装,此言一出,立时便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见姚腾目瞪口呆,顾楼兰淡淡一笑:“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是是,顾公子说得极是,在下迂腐、在下迂腐。”姚腾连连称是:“既是如此,尊夫人的姓名可否见告,也好让在下有个……嘿嘿,有个称呼?”   这家伙简直是在死缠烂打!顾楼兰瞥他一眼,心中极是不悦。   “我姓上官。”司徒这样的姓不比赵钱孙李那些大姓,很是稀有,顶着国姓四处走未免太过醒目,司徒景明便报了母姓。   姚腾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上官?陕州上官氏亦是赫赫有名,昔年天下第一才女与当今中书宰相便是出自于此。上官小姐可是与陕州上官家有亲?果然是名门闺秀啊!啊,说起来,我姚氏也是先代大族,与上官家倒也门当户对,上官小姐,你——”   司徒景明不雅地打了个哈欠:“我的姓是随便取的,哪里敢高攀这些豪门贵族。还有……”她顺手抽出顾楼兰腰间的折扇,走上前去,敲了敲姚腾的肩膀:“我跟你不熟,少在那里沾亲带故的。本少爷……不对,本夫人最讨厌你这种浪荡子弟,以后离我远点,尤其是离我家兰兰远点,听到没!”本王的爱妃可是典型的男女通杀,这小子看起来如此油滑,不得不防。   姚腾愕然半晌,扯出一个苦笑:“上……顾夫人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啊、不说了,你们看,这天色已晚,不若进府再说。在下已命人备下了酒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顾楼兰含笑将司徒景明搂回怀中,取下了她手中的折扇:“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兰兰,那个腰疼很奇怪啊,为什么总是对我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令人听不明白。”   夜晚,回房安歇的两人照例腻在床上窃窃私语。   顾楼兰冲她一笑,端的是高深莫测:“他是对你说的,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司徒景明翻了个白眼,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双手则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兰兰,咱们明天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里玩?”   “随便找家酒楼尝尝这里的菜色,顺带打听一些武林大会的消息吧。”司徒景明咬着她的颈子喃喃地道。   “不许咬人,”她轻嗔一声,口气中却妩媚多过责怪:“你是小狗么?”   “我就咬!”司徒景明哪里肯放:“那天爱妃不是也咬我了,身上到现在还有痕迹呐!”   顾楼兰眸色一暗,压低了声音,缓缓地道:“我何时咬你了?哪里有什么痕迹?”   “就、就是这里啊。”见某人意图赖帐,蜀王殿下顿时急了,刷地一下将里衣拉到了臂弯,指着锁骨和胸口道:“你看你看,还在呢。”咬过了就想不负责?哪有这等好事。   “不错……”顾楼兰危险地偎近她:“不过我看这痕迹日渐淡了,我还是替你加深一下的好。”   “啊、喂喂——”小白羊叫唤着想要挣扎,却最终落入了大灰狼口中,再一次被吃得连骨头都没剩下。   “啊……唔唔……”怎么又是本王在下面?   不行!   等明天养足了精神,本王定要全力以赴,推倒爱妃! 62 62、误中副车 ...   司徒景明的懒骨头病定是给顾楼兰惯出来的。   这不,明明养足了精神,到了酒楼上,又忍不住歪到了自家王妃身上。顾王妃自是求之不得,搂着某王爷一副享尽温柔的样子,引来四周一片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夹了块鱼肉尝了尝,司徒景明不置可否地掷下筷子,腻到顾楼兰肩上:“兰兰,兰兰。”   “嗯?”顾楼兰啜了口酒,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会做菜么?”她问道。   明显感到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她轻笑起来,微凉的指尖在司徒景明额上缓缓划过,让她的心瞬间狂跳起来:“你会做?”   “我堂堂亲王,怎么可能会有自己下厨的机会?”她答得理直气壮。   顾楼兰笑了:“那么我堂堂的王妃,又怎会做菜呢?”   好吧,当本王没问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当她家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武功,高人一等……没想到居然还有不会的东西。   “那针线女红……”   顾楼兰轻哼一声:“身为龙师,文韬武略是第一要务,哪里需要学这些东西。”   她觉得自己应该郑重考虑一下出门行走江湖的时候是否要带上个入得厨房,做得女红的侍女。   司徒景明的话明显戳到了她的痛脚,顾楼兰往事不堪回首般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来酒楼打听武林大会的事么?”   “是啊,这酒楼上简直时时都有人在议论此事。”司徒景明懒洋洋地道:“说什么姚家曾助太祖皇帝打江山,深得太祖皇帝信任,因此将宝藏的图交于姚家先祖收藏。”她说着笑了起来,仿佛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太祖皇帝有那么大笔宝藏为何不藏入内库,就算有宝藏,也犯不着画幅宝图等人来挖吧。更何况姚家若能得太祖皇帝托付,必是值得信任的。如今我朝未亡,姚家居然敢将宝图公然拿出来,这不是嫌命长么?”   “哦?”顾楼兰饶有兴致地转头打量她:“那么你以为呢?”   “我觉得这太祖宝图定是个幌子,”司徒景明打了个哈欠:“要么是姚家太闲了,开开天下英雄的玩笑;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在其中。”   顾楼兰笑了——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   “两位想要知道太祖宝图的事情,何必到这种地方打听,直接来问在下不就好了。”姚大公子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没等两人回过头去,姚大公子已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两人对面,招手令小二再拿一副碗筷来,这才对两人笑道:“顾夫人、顾公子,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呐。”   “腰疼公子你好。”司徒景明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顾楼兰往司徒景明嘴里喂了口酒,这才淡淡地道:“姚公子不会这样有闲情逸志,竟来此处喝酒吧?”   姚腾神秘兮兮地一笑:“确实有些事,不过既然偶遇两位,什么事也都得放一放,两位,可是在下的贵客啊。”他说着向司徒景明眨了眨眼。   “腰疼公子,你眼皮抽筋了?”司徒景明不解地道。   “咳咳……”姚腾尴尬地咳嗽一声,掩饰地道:“这春月楼的烧刀子最是有名,两位可要品尝品尝?今日两位的一应花销,都记在在下的帐上,两位请尽情玩乐,不必客气。”   “烧刀子?”司徒景明摇了摇头:“本……我只喜欢竹叶青。”   “竹叶青?哈哈,巧了,在下府上正好藏了几坛上好的竹叶青。顾夫人若是想喝,在下便亲自送过去。”姚腾使眼色使得眼睛都疼了,无奈司徒景明和他频道不对,硬是没有接收到。   顾楼兰在一旁看得暗暗好笑,抿了口酒,悠悠地道:“多谢姚公子的美意,既是有求于人,怎好让你亲自送来,还是由在下去取罢。”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远来是客嘛。”姚大公子想也没想便拒绝了顾楼兰的提议。   司徒景明奇道:“送个酒而已,何必亲自来亲自去的,找个人送来不就好了?”这两人真是奇怪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么?   姚腾低叹一声,垂下头去喝起了闷酒,顾楼兰淡淡一笑,夹了片蘑菇喂到司徒景明口中:“对了,姚公子方才不是说,想知道太祖宝图之事,可以向你询问?”   姚大公子精神一振:“不错,两位想知道些什么?”   “这个太祖宝图,是真有其事?”司徒景明模糊还未咽下,便含含糊糊地发问。   姚腾点了点头:“姚氏门庭衰弱,自然不敢欺骗天下英豪。”   司徒景明眨了眨眼:“你们姚氏公然将太祖宝图交出来,不怕朝廷治罪?”   姚腾哈哈一笑:“太祖皇帝当年有遗训,说是这些宝藏于国于家无用,却是武林中人求之不得的秘宝,这才将宝图交给我们姚氏,并让我们交与配得上的人。”   “难道这两百多年来,你们都未曾找到合适的人选?”   姚腾道:“数百年来,武林之中当得上‘大侠’之称的,唯有数十年前销声匿迹的中州大侠卓太古。家父当年寻到了卓大侠,欲将宝图赠予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他说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宝物虽珍贵,卓某却不需要。并请我们交给真正需要的人。”   “好!”顾楼兰鼓了鼓掌,眼中异彩闪动:“不愧是中州大侠,不贪利禄,好!”   “这些年,姚氏的声望早已大不如前,江湖上觊觎宝图的更是大有人在,长此下去,姚氏迟早会大祸临头。”   “所以你们便索性将宝图公开,举办武林大会,先让他们狗咬狗咬得够了,再将宝图交出去?”司徒景明耸了耸肩:“这法子好是好,不过太阴损了点。”   姚腾笑嘻嘻地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得到宝图,总要付出点代价的。更何况,便是拿了宝图,找不找得到宝藏,还是未知之数。”   “高明啊腰疼兄!”司徒景明眼睛大亮,只觉这种处事方法极合她的胃口,典型的损人不利己,我难受你也别想痛快。   姚腾先是得意洋洋,既而苦笑起来:“顾夫人,你能不能……别称呼在下腰疼之类的……”   “好吧,那肚子疼?头疼?脚疼?”司徒景明有求必应,从善如流。   姚腾笑得更苦涩了:“在下……在下姓姚……”   “那还是腰疼嘛。”司徒景明同情地想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却被顾楼兰抓住了手:“腰疼兄,名字取得不好不是自己的错,莫要伤心。”   你这样说……我会更伤心的!   姚腾只觉欲哭无泪。      姚府的书房中,姚氏族长姚仝正津津有味地品着手中的香茗,姚腾则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今日你不是寻她去了么?怎地回来却是这个表情?”   “爹啊,您确定咱们的情报没有出错么?”   “龙师大人日前确实传书于我,言倒近日必至,怎会弄错?”姚仝眉都不抬一下。   “可是……无论孩儿怎样暗示明示,她就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完全将孩儿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姚腾想到这两日的经历,不由得大感头疼。   “哦?”姚仝抬头看了他一眼:“龙师大人高深莫测,定是你历练不够,这才看不出来。”   姚腾揉了揉太阳穴:“爹,您先跟我说,龙师大人,当真是个女子?”   “历代龙师都只能由女子担任,这一点决计不会弄错。”姚仝点了点头。   “唉!”姚腾叹了口气:“若是龙师大人传书之时也留个暗号,就不至于如此难办了。”   “龙师大人既不愿显露身份,那定是有其道理的,咱们只管配合便是,不可多问。”姚仝喝了口茶,满意地呼出一口热气:“武林大会的事,布置得如何了?”   “已经准备妥当,三日之后,便可顺顺当当地召开。”姚腾道:“此番来的人极多,其中不乏一些武林名宿。还有青龙帮……青龙帮命人在城外要道上拦截入城的武林中人,看来曹坤对宝图是志在必得了。”   姚仝悠悠地道:“此番咱们只是举办人,只管冷眼旁观便是,其余事项,龙师大人自有安排。”   “是,孩儿明白了。”   “这几日你调动人手保护龙师大人,大人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倾尽所能,也要满足。”姚仝细细吩咐道。   “孩儿知道。不过,爹……孩儿心中有些奇怪。”姚腾犹豫片刻,开口道。   “哦?”   “龙师大人身旁,还跟着一名少年,自称是……是龙师大人的夫君。”   “什么?!”姚仝一下子蹦了起来,半盏茶全洒在了他的胡子上:“这如何使得?你、你是不是弄错了?”   “爹,不会错的,那顾公子,当真自称龙师大人的夫君,龙师大人也承认了。”   姚仝面色变幻不定,最终挥了挥手,重新坐了下来:“罢了,龙师大人的私事,也不是我们可以打听的,只管见机行事便是。”   “是,爹。” 63 63、重在参与 ...   司徒景明发现,姚腾这家伙简直如打不死的蟑螂,无论她怎样奚落嘲讽,照样能腆着一张脸凑上来,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而顾楼兰呢?最初是很反感的,但近来不知怎地,却笑吟吟地看起了好戏,任姚腾问长问短,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反常到了极点。   莫看顾楼兰平日里一副风雅高贵、气质无双的样子,却是只大醋坛子,任何烂桃花胆敢不长眼地凑上来,必是结局凄惨,落得个大败而去的下场。当然……反过来她也是一样。相爱的人眼里是掺不得沙子的,任何烂桃花都应当果断地消灭干净。   正因知道如此,顾楼兰的表现才极为反常。   莫非……   “你不爱我了。”   房中,蜀王殿下用比怨妇更幽怨的口气控诉着,若能配上梨花带雨的特效,再扯条手绢,定是我见犹怜。   顾楼兰莞尔一笑,抱臂胸前,悠悠地道:“娘子何出此言?”   “那个腰疼跟苍蝇似地围着我转,你也不来救场。”她继续幽怨。   “苍蝇?”顾楼兰忍俊不禁:“苍蝇只围着一种东西转……我倒宁可你说他是蜜蜂。”   “是什么也好,”司徒景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之你不爱我了。”   不好意思,你夫君我只是觉得你俩频道不对的样子很好笑,所以才不忍制止腰疼公子的无用功。   “好啦,是我不对,别闹别扭了,乖。”她抱住了她,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咱们睡觉去,好不好?”   “我不睡觉,”司徒景明坚决顽抗到底:“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哟,还跟她讲起条件来了。   “说来听听。”   “我要参加武林大会。”   顾楼兰一怔,随即笑道:“武林大会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玩?”   “谁说我是去玩了?”司徒景明翻了翻眼:“我是去办正经事的。那个宝藏,怎么说也是我先祖留下来的,落到这些不知正邪的江湖客手中,谁知道是福是祸?所以我决定我也要去参加,若是战到最后的人品行端正,宝图送与他也无妨,若不是的话,嘿嘿……”她冷笑一声:“那就对不住了,这图宁可烧了,也不能落到那等人手中。”   “你倒挺有主人翁的自觉,”顾楼兰打量着她,摇了摇头:“可是以你的身手,拿什么跟人家比?要知道敢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全是江湖之中有名的高手名宿,只怕人家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你挫骨扬灰了。”   “所以呐……”司徒景明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不是还有爱妃你么?爱妃是高手中的高手,参加这什么武林大会,自然是所向披靡,遇神杀神,区区宝图,决计不在话下。”   这家伙还真把她当神了:“我拜入青城门下不过十年,就算我是天纵奇才,顺便再路边拣个天材地宝,山上挖本武功秘籍,也不可能天下无敌的吧……”   “你不参加?”司徒景明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那我自己参加好了。”   “你?”顾楼兰又好气又好笑:“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参加武林大会?”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司徒景明笑得高深莫测:“当初比武招亲,我不是一样杀进了决赛么?”   “你呀~”顾楼兰伸指在她额上轻点一下:“可别玩得太过火,到时候没法子收场,可别来求我。”   “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从来不知道“分寸”二字如何写的蜀王殿下如是说。   “好了,话说完了,可以睡觉了么?”她捏了司徒景明的下巴轻笑道。   司徒景明眼睛一亮:“我可以在上面么?”   很好很直接!   “你说呢……”顾楼兰摄魂勾魄地一笑:“娘子?”   司徒景明扁了扁嘴:“我不睡。”今天到不了上面,本王还就不睡觉了!   “你不睡?”顾楼兰似笑非笑地道:“那我可先睡了。”她说着脚步轻盈地来到床边,解开了衣带,轻轻一扯,外袍便落在了脚边,薄薄的里衣掩不住玲珑的身段,若有若无的幽香在室中弥漫。   身后传来一下响亮地吞口水声,顾楼兰嘴角微扬,又伸手去脱里衣,月白色的里衣由肩中分,滑落到了臂弯,雪白的肩头、赤-裸的脊背、细致的曲线……在烛光辉映下,勾勒出无限风情。   身后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却又将里衣拉了回去,喃喃地道:“怎地有些冷?”   爱妃,冷的话,本王帮你捂捂就好了,别拉衣服啊!   不解风情的蜀王殿下突然又无师自通了。   身子一歪,就这么靠在了床上,她回过身,衣襟半敞,嫣然一笑,口气里带了三分娇嗔,七分媚惑,玉臂轻舒,凭空这么招了一招:“你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本王这就来!   司徒景明抬袖擦了一下嘴角边将流未流的口水,心中狼嚎一声,直向小白羊似的顾王妃扑了过去。   面对司徒景明的来势汹汹,顾楼兰居然还有闲暇微笑,下一刻,她身子稍稍向里边一侧,司徒景明便扑了个空,跌在榻上。顾楼兰轻巧地翻身,便压住了可怜的蜀王殿下,大灰狼和小白羊的角色立换。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的小娘子。”她盈盈一笑,俯下头,将司徒景明所有的抗议都含在了嘴里。唇舌交缠一阵后,小白羊的脑子里便只剩了一片迷糊。   明天……明天一定要推倒爱妃……   一定……      腰酸背痛腿抽筋……   现在司徒景明至少相信了一件事——纵欲过度真的是会伤身的。   不过为什么伤的就只有她一个人,顾楼兰却精神焕发得像没事人一般?   两脚无力、浑身不爽,司徒景明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让凑过来的姚腾心中有些惴惴。   “顾夫人、顾公子,”他忐忑不安地见过了礼:“两位这是要到哪里去?”   顾楼兰微微一笑:“内子昨儿突发奇想,说是要参加武林大会,在下正是要陪她去会场转转。”   姚腾的眼珠子向外突了突,以难以置信的口气道:“龙……顾夫人也要参加武林大会?!”   顾楼兰一手揽了司徒景明的腰,一手摇了摇折扇:“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没有、没有……”姚腾眼珠子急转,挤出一个笑容:“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既是遇上了姚公子,不若由公子陪我们走上一遭,沿途可否劳烦公子为我们讲解武林大会的规矩?”   “好说,好说。”姚腾很快恢复了镇定,面上重新挂出打不死的贱笑:“既是要出门,在下这便命人备车。”   “不必了,天气晴朗,风和日丽,随意走走也不错。”顾楼兰口气轻松得仿佛出门游玩。   姚腾苦了脸:“武林大会的会场设在城外的姚氏别庄,离这里可不怎么进。”   顾楼兰笑道:“这有何妨?那日在绵竹,有幸见过姚公子的绝佳轻功,在下难免有些心痒。今日正好可以切磋切磋。”   姚腾神情犹豫,看向司徒景明,似乎想请示什么,无奈某人正打着哈欠靠在顾楼兰怀中假寐,再次华丽地无视了他的目光。   他暗叹一声,拱手道:“顾公子可要手下留情啊。”   顾楼兰微笑点头,搂着司徒景明冲天而起,足尖在屋檐上一点,轻飘飘地向东边蹿去。姚腾怔了片刻,也飞身上房,追了过去。   司徒景明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紧接着却爱上了着腾云驾雾的美妙感觉,口中直嚷嚷:“兰兰兰兰,我要学轻功,你一定要教我轻功!”   飞檐走壁乃是江湖大侠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偷香窃玉必备之武功,怎能缺少?   “没有内力,再好的轻功也施展不出来。”迎风而行,顾楼兰口唇未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司徒景明耳朵里来,显然是用了什么“传音入密”、“凝声成线”之类的功夫。   “那你就教我内功呐,成日里学这个拳那个掌的,有什么意思?”司徒景明不满地道。   “高手可不是一口就吃成的,”顾楼兰懒洋洋地道:“内功也好,外功也罢,都是从最基础的功夫开始学的。你这人没个定性,什么武功也学不好,注定成不了高手。”   蔑视啊,赤-裸裸的蔑视!   “可是我听说世上还有个什么‘双修之法’,修炼起来成效颇快,似乎也没那么辛苦的。”   顾楼兰面上一红,似笑非笑地道:“双修之法讲究的是阴阳相合,你我二人,怕是不成。莫非……你是想找别的什么人来练么?”   啧啧,这口气,当真危险得很。   司徒景明明智地转移话题:“兰兰你都没教过我内功,怎知我一定学不会?就算不能大成,能学个一星半点,也是有好处的嘛。”   “好了,再让我想想。”太复杂的武功她一定学不来,要怎生将青城一脉的精妙武学简化后教给她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别庄外,数息之后,姚腾也赶了过来。   “姚公子好轻功。”见他面不红气不喘,顾楼兰由衷称赞道。   姚腾摇头苦笑道:“顾公子莫要笑话在下了,你怀中抱着人,却仍能比在下先到,轻功实在是高绝……在下自愧不如。”   不骄傲自满,倒是个好青年。   顾楼兰笑了,一手执了司徒景明的手:“姚公子,我见这别庄戒备森严,莫不是不能随意参观的么?”   姚腾道:“惟恐有人捣乱,因此大会之前,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顾楼兰点了点头:“请带路罢。”   三人正要往里走,忽有一人策马飞奔而来,喊道:“大公子!”   “姚大?你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禀大公子,青龙帮和神机门的人,在……在城西道上打了起来!”   姚腾扬了扬眉:“哦?结果如何?”   “神机门此番带的人多,实力相差无几。神机门杀了一个人,自己伤了几个,便让人来请大公子过去主持公道。”   姚腾皱起了眉,看了司徒景明一眼,见她毫无反应,只得道:“顾夫人,在下如今有要事在身,不能带两位参观会场了。”   “哦。”司徒景明眨了眨眼。   这个龙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姚腾暗叹一声,转头嘱咐了守庄之人后,向两人拱了拱手,便上了姚大骑来的马,掉转马头,向城西奔去。   顾楼兰淡淡一笑,没有反应,司徒景明已兴奋地道:“兰兰,咱们也跟去凑个热闹吧?”很久没见过打群架的了,只要想一想那场面,便会让人回想起当年在京城横行霸道的风光,当真令人怀念呐……   “不过是一群粗鲁汉子,有什么好看的。”顾楼兰扣住了她的腰:“随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司徒景明转了转眼珠子,应了一声,乖乖被她牵着进了别庄。 64 64、螳螂捕蝉 ...   “喝!”   司徒文章拖着长刀,用力一绞,却感那边传来一阵大力,他拿捏不住,索性五指一松,刀柄在手中转了个圈,又被他握住,反手一拧,脱开了纠缠,在空中划了个绚丽的弧线,直向那边劈去。   苏毓双眉微扬,不闪不避,举刀便迎了上去。   锵!   苏毓身子晃了晃,司徒文章则连退几步,坐倒在地。看他样子,似是想起身再战,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颓然倒下。   苏毓向他伸出手,微笑道:“你这刀法进步得倒快,只怕再过几年,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是夫人教得好。”司徒文章懒洋洋地,似乎没有精神耍嘴皮子。握着苏毓的手站了起来。   苏毓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伸袖为他抹着汗:“怎地近日如此拼命?”   “我只是心中有气,”司徒文章顺手将刀扔回兵器架上:“老二老三都死了,现在连四哥都——”   苏毓柔声道:“你四哥只是生了病,会好起来的。”   “鬼才相信四哥是病了!”司徒文章愤然道:“平日里好好的,偏生一回封地就病了,还一病不起足足半年,糊弄谁啊?!”   “好了好了,你小声些,仔细让人听了去。”苏毓瞪他一眼。   司徒文章嘿嘿冷笑:“听了去又如何,我就偏要说,老大那个天杀的,没有半点人性,亲生兄弟也害!老爷子更是昏了头,半点父子亲情都没有!难道除了他司徒承基,旁人便不是他生的了?”   “你呀……”苏毓无奈地摇了摇头,拉过他的手,向内院走去:“有那个精神,还不如少说两句,多看几本兵书。”   司徒文章乖乖地被她拉着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兵书都看完了,可读得再多,也是纸上弹兵,毫无用武之地……”   “会有机会的,有备而无患,多读一些,总不会错。”   两人到了书房,掩上门,司徒文章将自己扔进椅子里,耷拉着脑袋。   “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了。”苏毓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   “夫人,我担心四哥……”他闷闷地道。